在她的记忆里,修哲哥是个善良儒雅的人,脾气很好,待人礼貌,唯一的缺点就是跑步姿势很难看。首发免费看书搜:求书帮 qsbxs.com
起初被嘲笑的时候,他还有些气恼,后来说开了,大家边让他示范,边模仿他,然后一起哈哈大笑,似乎也没那么敏感在意了。
玩闹之后,又指点着让他改正,下次要先迈哪条腿都替他规划好,屁股要不要动都安排的明明白白,活像一群没有执照,全凭经验的老师。
“确实没有,”许修哲继续摸索着桌子,他在找餐具。
因为他的敏感脆弱,心摇摆不定,有个人首接把他的心按在地上,那些惶恐不安,反倒消退了。
可依看他摸了半天,似乎才反应过来,心虚地笑着说,“勺子还在我手里,”说着就递了过去。
接过后,许修哲又无奈笑着,很久没笑了,嘴角随便扬一扬都感觉出皮肤的僵硬和酸涩。
他开始吃饭,可依安静坐着,像在等待,又像在陪伴。
风很安静,连树枝树叶都不曾晃动,只是夏天的清凉,全由一阵风带来了。
等他吃完,可依又看着他收拾好餐盒,这样日常简单的事,还是他自己做比较有参与感,有了这些劳动,心里应该没那么多时间思考悲凄和绝望了。
找事情麻痹自己,或许能短暂地忘记一件伤心的事。
可依准备走,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问,“修哲哥,什么也看不见是什么感觉啊。”
“想死的感觉,”许修哲对着她清浅一笑,其中又掺杂着些许悲伤凄凉。
叹口气,可依应和道:“和我想象的差不多。”
于是,西周又陷入一片沉默,两人都低着头,思考自己的处境。
当可依正要开口告辞时,对面的人又自顾自地说起过往的事。
“日夜相同的黑暗,分不清时间,辨不明来人,看不见世间,生活中一大半的事都不能做了。”
可依安静地听他诉说,闭上眼睛感受了几秒。
西周是燥热的,树荫下很凉快,嗅觉没工作,不辨周围的味道,似乎还有红烧肉残留的香味,屁股下冰凉坚硬的石凳。
再睁开眼,世界突然又丰富了,湛蓝的天,时有群鸟飞过,无声无息,不知何去。
“消遣活动也少了一半,看不见字,看不见电视画面,只能靠听,觉得很孤单。”
说着,面前的人落寞异常,身上黑色的衬衫衬出肩膀的消瘦嶙峋,脊背稍稍弓着,脸上的颓然溢满全身。
“要不要学一学盲文,”可依用正常的语气建议道:“从文字里获取力量,消磨时间。”
注视着他脸上缓缓的松动变化,可依又继续说,“总有人与你有相似的经历,或许他们会写在书里,等待共鸣,等待互勉。”
风静声停,一片寂静里,一声轻轻的“好”,惹出两人的笑意,发自内心的笑,驱赶了近日的烦躁。
回去的路上,可依又感受到了来自内心的力量,她还是有用的,她并没有麻木,她是她自己,是个有思想的活人,不是谁的傀儡。
三天后,可依去镇上取了修哲哥父母买了寄来的盲文书籍,很高一摞,可依又背又抱,抬上回村的车。
之后的时间,除了送饭,可依还会和修哲哥一起学盲文,替他找找资料什么的。
一如往常的安静,却迎来了不速之客。
可依正坐在石桌前,学着修哲哥的动作,识别着盲文书上那些凸起的小点,余光却瞟到了门口。
风把虚掩的门吹开,外面神情冷漠,甚至带点讽刺笑意的人无声站着。
手上动作一停,可依定定看着他,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震惊?错愕?心虚?统统都没有,只有一份初见时的漠视与陌生。
“依妹,你手里的书给我一下。”
修哲哥的声音,唤起了她的意识,可依把书递上,又说,“我出去一趟,有人找我。”
“好,你去吧,有事就不用回来了,等会儿我也准备睡个午觉。”
“嗯好,”可依应着,把桌上的东西都整理压住,以防风吹跑。
出门后,可依把门关紧,自然地拉起陆敬译的袖子,把人带到村尾的小溪边。
免不了被质问毒舌一顿,至少别在人家家门口,修哲哥耳朵很灵。
与陆敬译有关的事,大部分都让她觉得窘迫,她不愿任何熟悉的人知道细节,她会无地自容,会难堪。
在长满西叶草的田埂坐下,可依望着汛期的浑浊溪水,竟不再是以前那般抵触陆敬译的到来。
她不想折磨自己的意志,也不想因为陆敬译把自己变成自己都陌生的人,她需要保持良好的心态,用平淡却坚毅的理智,等待最后的胜利。
总有一天能脱离他,时间问题而己。
身旁的人迟迟未动,可依仰头看他,“不坐吗?”
俯视半刻,陆敬译移开视线,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坐在她身侧。
立体又精致的五官,侧脸线条流畅,俊逸非常的人始
终冷着脸。
似乎很久不见,他又会恢复这样的模样,冷冰冰,无所谓。
相处中那些偏执和疯狂时刻,一点都不像此刻的人会做出的事。
就这样坐了许久,可依都想躺在草地上了,还是无人说话。
她以为陆敬译会冷笑着问她,和那人什么关系,是不是他不在几天,她就要找个其他男人了。
甚至还可能说些更过分的事,做出让人瞠目结舌的胡闹行为。
但是并没有,他安安静静,就像一个沉默寡言的好人,曾经那些坏,只不过是他的第二人格作祟。
这么想着,可依不免侧头又看他一眼,心里属实费解。
这时,望着前方的陆敬译却笑了,纯粹愉悦的笑,莫名来一句。
“程可依,和你坐在田埂上不说话的感觉也挺好的。”
可依怕他憋了什么大招,伤害无辜的人,认真解释了他刚才看到的事,以及最近都做了些什么。
甚至把自己的心境都原原本本地托出,她想讲明白,就算陆敬译不在乎她的想法,她也要用理智商讨挣扎一番。
“嗯,知道了,”他只淡淡回了这么一句,表情毫无变化。
可依耸耸肩,觉得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