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离手指微颤,半晌后才‘嗯’了一声。
最难系的绳结也总有系好的那一刻。
沈妄站起来,直着腰,松开了手,钱串依着惯力荡了下去,轻轻撞在了姜离的身上。
八枚特质的铜钱以五色彩绳穿线,编为龙形,定睛细看,八枚铜钱的背后分别刻着八个大字——‘长命百岁,无病无灾’。
符三七看着天色,心中焦急,却又不太忍心再去催促,“少主......”
姜离深吸了一口气,道了声谢后转身就走,她怕再不走,自己真的会走不了了。
“姜离!往后日子,若是遇到不顺心的,宁可与天下为敌,也绝不要委屈了自己!”
姜离脚步一顿,立在了原地,久久不动。沈妄看着她的背影,心底忽然生出了一股子妄念,她要留下吗?
他明知这是这是不可能的,却还是忍不住的去想。
姜离猛地转身,眼眶一圈都是微红的,她扑进了他的怀里,揽住他的脖子,闭着眼,将脑袋深埋下去,闷声道:“沈怀谦,你也要长命百岁,无病无灾。”
沈妄愣住了。
旋即,他开怀一笑,伸手从她的臂下穿过,环住了女孩儿的腰身,他抱得很紧,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发丝。
沈妄似是要将姜离揉进骨血里一般,他收紧了怀抱,认真地深嗅着她身上的气息,这是属于姜离的气息。
皎洁月光之下,一对谪仙般的男女在紧紧相拥,两颗心脏紧贴在一块儿,他们能够清晰地听见对方疯狂剧烈的心跳声。
沈妄缓缓睁开眼,他抬手揉了揉姜离的后脑,言语中带了些许哽咽:“好了,去吧,你能回来这一趟,我已知足。别让姜辞和姜疏等久,否则,依你阿兄的性子,他怕是要提刀来杀人。”
姜离松开了手,没敢再抬眼去看沈妄,她飞快的从袖间拿出了当时在死牢里编的那条草编鲸鱼,硬塞进了沈妄的手中。
“这是一只草编鲸,但你若是不喜欢巨鲸化鲲鹏,那就当作是年年有余,岁岁有庆吧。”
说罢,姜离后退了一步,戴上篷帽,快步迈进了暗道,符三七朝着沈妄微微低了下头,紧随而去。
巨石缓移,‘砰’的一声合上,飞溅起来数米的尘埃。
沈妄的鼻尖还萦绕着姜离身上淡淡的香气,他低头垂眸,看着手心里那只泛着温热的草编鲸,忽地眉心一跳。
慢着,这是鲸鱼?
这不就是一个用稻草胡乱编成了一团的草团子吗?哪里像鲸鱼?
还巨鲸化鲲鹏呢,姜离果然是一如既往,浑身上下,也就那张嘴真是个八面玲珑。
“掌印。”
沈妄回头,只见长命百岁、无病无灾、恭喜发财六人全部穿戴了禁卫铠甲,手持长刀利剑。
长命跨前一步,禀道:“按照您的吩咐,傅证已经攻破了皇宫大门,百官的家眷也全部被围困宫中。”
这是一场押天九注的棋局,终生皆为棋子,唯有沈妄是执棋之人,他永立于不败之地。
沈妄将草编鲸鱼小心翼翼的收进了怀里,再抬眸时,眼底的最后一分柔情顿时消散如云烟。
“清点人马。入宫,清君侧,登帝位。”
“是! ”
......
皇宫
尸体横七竖八的叠加在一块儿,处处血泊,刀剑插地,一片死寂之声。
整个皇宫全部被二十四衙门之人团团包围了起来,皇城司、禁卫军、五城兵马司被困于太极金殿之前。
“仁安皇兄,你就不该回来。本就是一个已死多年之人,何苦对这皇位如此不舍呢?”
傅证是个白面书生,他立于九龙金座之前,鄙夷的看着下面的傅谦,“人心不足蛇吞象啊,今日,是你自寻死路。”
傅谦一脸的无赖模样躺在地上,他呈一个大字型,双手叠放枕在脑后,漫不经心地说道:“是嘛?事情还未到最后呢,文王弟又焉知究竟谁生谁负?或许,今日死的是你也不一定啊。”
“你!放肆混账!”
傅证愠怒,斥骂了一句还觉不解气。他上前一一把抽出来随身侍卫的长剑后疾驰而下,一副誓要将傅谦当即斩于剑下的模样。
“我今日就要叫你知晓!即便你曾经是天之骄子,如今也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野种!鬼知道你使了什么法子将姜离那个贱人哄得团团转,竟能让她加盖了国玺和凤印传位于你这无赖?!她当我傅家子孙全死光了是吗!”
傅证高举长剑,满目杀意,毫不留情的就朝着傅谦劈砍而下。
“你敢骂姜离?”
傅谦浑然不知死活,他摇了摇头,叹道:“成了,你今日必死无疑。”
话落,金殿大门被数十名打飞而来的兵将狠狠撞开,他们每一个都是鼻青脸肿的,慌乱地捡起武器跑向了傅证的身边。
其中一个领头的被打的头破血流,他颤抖道:“殿下......是沈妄,是二十四衙门.....
.他们打进来了!”
“沈妄?”
傅证一脸的难以置信,他一把揪住那护卫统领的一口,怒吼道:“他不是被姜离关进了死牢吗?再说了,二十四衙门全是一帮残缺不全的内监宦官,哪里有那个实力打败本殿的一营私兵?”
下一瞬,恭喜和发财二人便如鬼魅闪现,只见两道残影飞掠而去。
护在傅证面前的六人忽然身子一僵,脸部抽搐,脖子处有一道血痕慢慢浮现,血染全身,倒在了血泊之中。
傅证吓得脸色惨白一片,他惊呼了一声,旋即一把抓住了护卫统领的肩膀,躲去了他的身后。
阳光昭雪,今日的皇宫之中不见一片白雪,尽是鲜艳的红色。
沈妄身着月白色长衫,外头披一袭墨狐大氅阔步而来,腰间系金丝龙纹带,黑发束起以镶玉鎏金冠固之。
他面色冷峻,瞳仁如墨玉深邃,俊雅的眉目之中带着数九寒冬特有的凌冽与地狱饿鬼常有的杀气。
长命百岁与无病无灾分别护在沈妄的前后两侧,他们持剑的姿势一模一样,剑尖无一例外的都滴了一路的血。
“沈妄!真的是你?!姜离......姜离没有杀你,更没有关你?!”
沈妄清冷的扫了傅证一眼,很是不耐的模样,最后目光落在了躺着装死的傅谦身上。
他微微一抬手,傅谦见之便一个鲤鱼打挺的弹跳起身,飞速抽出了缠绕在腰间的那把软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