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图远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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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要从4月份的某个夜晚说起,当时有流星从窗前划过,我便许下了一个愿望......”
北川清详细讲述了一遍自己在流星划过时召唤诸伏高明的事。
白石阵才听后,仿佛石化了一般,坚持了整整四十三年的唯物主义世界观被彻底推翻。
好比一艘行驶在大海中的小船,一个巨浪直接将其卷入了海底;又好比一块石头,直接被一种超自然的力量碾得粉碎。
他感觉自己的身心像是被踩在地上狠狠地碾压,活了这么多年都白活了。
要不是北川清亲口讲述,他绝对不可能会相信“反穿越”这种违背科学的事。
白石纪子的脸颊却泛起一丝可疑的红晕,纤纤玉手轻捂唇瓣,原地磕了起来。
哇~
这难道就是爱情的感召嘛?
夫妻二人各想各的,但没过一会儿,思维渐渐重合。
看了看诸伏高明,又看向北川清,两口子露出了同样的表情,在心里异口同声地说道:终究是你小子高攀了。
北川清仿佛会读心,摊手耸了耸肩:嗯,确实是我高攀了。
“我的身份,还需要麻烦白石警部和夫人保密,”诸伏高明礼貌地说,“如果让外人知道,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好,一定一定,”白石阵才回过神来,用力点头,跷起的二郎腿都放了下来,“诸伏警官亲临寒舍,实在是我们的荣幸。”
“不敢,白石警部您千万不要这样说,我们都是一样的。”诸伏高明说道,“您平时称呼我‘贵昭君’就好,不必用敬称。”
“我的天啊......”白石阵才用手捂了会儿心脏,咬了咬牙,“行,贵昭君。”
他看向北川清,抹了一把脸,又伸出两根手指头指了指他。
“阿清这小子,可别提了,从小看你的动漫长大的,老喜欢你了。这老天爷竟然还真满足了他的愿望,他太有命了。”
“能遇见阿清才是在下之荣幸,”诸伏高明侧首看向北川清,眸光晕着浅浅的柔和,“阿清是如此的优秀,在下实在自惭形秽。”
“咳咳,”北川清咳嗽两声,用手肘顶了顶诸伏高明,“夸我可以,但你也不能妄自菲薄啊。”
看到二人亲密无间的互动,白石纪子捂嘴偷笑,白石阵才却沉默了,垂了垂眼皮,再抬起时,已经红了眼眶。
他这位几十年都没落过泪的硬汉,这一刻,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阵才哥,没事吧?”
北川清注意到白石阵才的异样,白石纪子见状,一下子明白其中的酸楚,她一边轻拍他的背,一边递上纸巾。
“八年了......”
白石阵才抹了把眼睛,吸着鼻子摇了摇头,“之前发生了那样的事,阿清这小子,从此以后,再也没这么开心的笑过。”
他调整了一番呼吸,对诸伏高明开口道谢,一字一句:“诸伏警官,谢谢你,真的非常感谢。”
......
到了中午,白石阵才亲自下厨,准备了满满一桌子丰盛的菜肴,还打开了一瓶珍藏多年的清酒。
北川清开车不饮酒,就以水代酒,一边吃菜,一边给三人倒酒。
酒过三巡,白石纪子略有醉意,就连眼尾也沁出一丝淡淡的红晕,便不喝了。
白石阵才却喝得尽兴,客随主便,诸伏高明便也跟着他一杯接一杯地喝。
七百二十毫升的清酒很快见底,诸伏高明看到,不由得开口称赞:“白石警部酒量不错。”
“哎哟,哪里哪里,”白石阵才摆了摆手,看着北川清说道,“这小子酒量才好呢,比我强了不知多少倍,东大MMA协会的内部还流传个关于他的绰号,叫‘千杯不醉’。”
听到“千杯不醉”这个词,诸伏高明的动作慢了半拍,略微侧眸,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北川清。
北川清心头一紧,暗叫不妙,连忙狡辩道:“没有,那都是谣言,我酒量真没那么强,我可是连喝香槟都会醉的人。”
他边说还边给白石阵才使眼色,但白石阵才多喝了几杯已有醉意,直接反驳道:“别扯淡!谁还不知道你啊?”
他看向诸伏高明,对他笑着继续说:“诸伏警官你可别信他的话,这小子贼能喝,我从来都没看他醉过......啊,不对!”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指向北川清,连说了几次不对。
“有次他还真喝醉了,好像是社团聚餐吧,学弟帮叫代驾结果来了个歹徒,拿刀威胁他要抢劫,他直接夺过刀架在对方的脖子,让那歹徒把车开去警视厅......”
提到这件事,北川清的脸色已经煞白了,额头上直冒冷汗,他试图阻止白石阵才,但对方仍然说个不停。
“欸,臭小子,”白石阵才说完还看向他,好奇地问道,“我还没问你呢,你那晚到底喝了多少啊,怎么就醉成那个德行?”
“这......这我哪记得?那晚我都醉得不省人事了。”北川清故作镇定地说道,见诸伏高明酒杯见底了,就双手端起酒瓶为他倒酒。
此刻诸伏高明看他的眼神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别有深意地点了点头,特意咬着字音:“好一个不省人事。”
北川清心虚地移开了视线,尴尬地咳嗽两声,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吃过午饭,几人又聊了好长时间,话题大多数都围绕北川清小时候的事。
白石阵才来了兴致,说个不停,诸伏高明也非常愿意听,还时不时看向北川清,耐人寻味地弯了弯嘴角。
北川清却如芒在背、如坐针毡,尤其是投过来的那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令他额头上直冒冷汗。
老底就这样被揭穿,他感觉自己要玩完了。
不知不觉中天色就暗了下来,到了晚饭的饭点,诸伏高明招架不住白石夫妇热情的邀请,就又留下来吃了一顿,也又喝了几杯。
等离开白石宅邸时,天色彻底黑了,点点繁星缀于天幕之中。
二人和把他们送到门口的白石夫妇道别,在浓厚的夜色下启程,开车朝家驶去。
道路两侧的路灯灯光晃入车内,在诸伏高明的脸上留下一道道光亮,他靠在副驾,瞥向开车的北川清,黯然感叹道:
“阿清若是进入演艺圈,当真是一位实力派的演员。”
听出其中的深意,北川清只得承认了,“抱歉,我那时只是......只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诸伏高明收回视线,合上了眼睛,没再说话。
他知道北川清很善于伪装,但没想到竟然连醉酒这件事也是伪装出来的。
两次醉酒,他都没能发现北川清是在演戏。
回想到北川清曾经借着酒意对他说出来的那些话,诸伏高明眉心敛了敛,一股被戏弄了的羞恼在胸腔里渐渐泛滥。
全是套路。
第一次装醉,回家后脱了全身的衣服,试图摸他的胡子,说出了宗之潇洒美少年的那番话,还故意把睡衣弄得很乱,让他帮忙穿睡衣。
翌日也没晨练,等到上午十点才装作被电话声吵醒的样子,连警视厅的口供都假装忘记了,还特意问他昨晚发生过什么。
第二次装醉,在慈善会晚宴上假装系错了纽扣,让他主动帮忙重新系,上台之后不惜表演出格的醉酒舞扇也要把戏演完。
回去时在奔驰商务的后座触摸他的胡须,带着他的手摸遍了脸,到家后要他嘴对嘴喂他喝蜂蜜水,第二天醒来还以做梦为由调侃他摸了他的那里......
——我没醉,我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原来,当初说的那句话,是真的。
一条渊图远算的狼伪装成了狼崽子,精心布置下重重陷阱,等待猎物的靠近,并想方设法引诱猎物一步步坠入其中。
而那个猎物,便是他这只自作聪明的狐狸。
北川清就这样看着他乱了阵脚,动了心神,一步步走入他早已编织好的情网之中。
自己彼时的反应,记忆犹新、历历在目,诸伏高明越想越觉得脸颊发热,他偏头看向窗外,忽然低声说了一句:“停车。”
北川清没停,反而将车门“咔”地锁上了。
这一声锁车的动静令诸伏高明顿感不悦,声音不由得加重了几分,再次说道:“停车。”
北川清还是没停,微抿住唇,手指握着方向盘,专注盯着前方的路。
可能是喝了酒,也可能是积压在心中的情绪无处发泄,知道北川清听见了却不做出反应,诸伏高明一时没控制住情绪,嗓音里染上了怒意:
“我的话你没听见?”
“这里不能停,太危险了。”北川清连忙解释,声音里带着无措,“这附近都是事故的高发路段,等过了这段路的,我马上就停。”
听出北川清是在努力依着他的意愿,诸伏高明体内莫可名状的火气渐渐消了大半,他甚至冒出一丝反省的念头——自己刚才的要求是不是太无理了一点。
但没过一会儿,看到周围熟悉的路况和环境,刚消下去的那股火气又从他的两肋噌地一下子窜了上来。
他又被戏弄了。
这小子说过了这段路就停,却直接将车开回了家。
雪铁龙驶入高端小区的地下车库,北川清将车稳稳地停在2501室的停车位上,才不紧不慢地打开车锁。
“咔。”
侧头看向副驾,他努力控制面部表情,想笑还不敢笑,“那......那个,高明,现在安全了,可以下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