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武之道，一张一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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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泽，这是市场部的，照旧执行。”

北川清盖上钢笔的笔帽，将一份报表递给了藤泽弘树，然后又递过去几个文件夹，“让这些项目的负责人十分钟后过来一趟。”

“好的会长，我马上通知。”藤泽弘树点头，捧着一摞文件快步离开了办公室，并轻轻关上了门。

等门被关上，诸伏高明抬头看向北川清，问道：“我需要回避一下吗？”

“您不是来监督我工作的吗？”北川清薄唇略微一弯，从老板椅上起身活动了两下脖子，“您可是我的上司，何须回避？”

诸伏高明无奈地笑了笑，淡声说道：“不打扰就好。”

“不会。”北川清朝着沙发悠悠走去，趴在诸伏高明身后，探头看向他手中的书，“您在看《三国志》啊。”

“阿清‘好眼力’。”

诸伏高明说道。

北川清在后面看了会儿，偏头看了看诸伏高明，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兴趣：“我能考考您么？”

诸伏高明长睫低垂，“嗯”了一声，缓缓合上了书，将书递给了他。

“尽管考。”

瞧着诸伏高明摆出一副“只有你考不出来的，没有我答不上的”的气定神闲模样，北川清跃跃欲试了起来。

他从沙发后面绕出，在诸伏高明的对面坐下，随手翻开一页，看了看，眼底闪过狡黠之色。

他注视着诸伏高明，说道：“哥，我就问您一个问题，若是您答不上来怎么办？”

“说明在下学艺不精。”

诸伏高明云淡风轻地说。

“这样吧，”北川清提议，“不如我们赌点什么，您看如何？”

见北川清似乎胜券在握，诸伏高明思索片刻，问道：“阿清想怎么赌？”

“若是您能答上来，我无条件答应您一个要求；反之，您答应我一个要求。”北川清说道。

诸伏高明凤眸微深，答应道：“可以。”

“好的，请兄长听题，《蜀书·蒋琬传》中——”北川清故意拉长了尾音，忍住笑意，问道，“总共有多少标点符号？”

专心听题的诸伏高明眼角略微一眯，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北川清，但脸上并无慌乱，反而不急不慢地伸出了一只手。

紧接着，在北川清诧异的目光中，他双唇微动，轻声背诵出通篇原文，一边背，一边用修长的手指计数。

北川清的眼睛逐渐睁大，他看了看诸伏高明，又看了看计数的手指，意外和惊讶几乎要冲出眼眶。

不到两分钟，诸伏高明就收回了手，回答道：“九十七个。”

“？！！”

北川清大为震撼。

这时，门被敲响，几名西装革履的员工跟随藤泽弘树进入办公室，他们看到沙发上的二人，都鞠躬问好。

北川清对他们抬了一下手，示意稍等，然后低头看向《三国志》，将《蜀书·蒋琬传》的标点挨个数了一遍。

数到最后，确实是九十七个。

他缓缓抬起脑袋，看向诸伏高明，诸伏高明别有深意地轻轻挑眉，双臂交叉挽在胸前，靠向沙发，慢悠悠地跷起了二郎腿。

瞧见他这副姿态，北川清的舌尖顶了顶腮，也靠在沙发上跷起了二郎腿。

他们做出了一样的动作，但诸伏高明是得意，北川清却是在克制，借着二郎腿来掩盖起立敬礼的那里。

他微微低头，左手拿着书放在腿上，右手做出摩挲下巴的样子，实则是遮去止不住扬起的嘴角。

难怪那么多人都喜欢办公室恋情，真的太刺激了。

刚才他的下属进来，诸伏高明就没说话，而是用微表情和肢体语言传达着信息：阿清，要愿赌服输啊。

他当然愿赌服输，而且输得心服口服，对这位警官佩服得五体投地。

但诸伏高明刚才的那种姿态，传入他的眼中，却充满了无限的勾引和撩拨之意。

被藏蓝色西装裤勾勒出来的，修长劲直的双腿，和身体微微后仰时，露出的冷白的脖颈，好像在表达着另一种意思。

“阿清要无条件答应我一个要求，那么，过来，靠近我......再靠近些，抱住我，嗯......再用力一点......”

他要被折磨疯了。

可当着这么多下属的面，他还偏偏什么都不能表现出来。

那里一时半会儿是下不去了，于是北川清就保持着跷二郎腿的姿势没动，对等候他的几名总经理招了一下手。

几人见状，快步走了过来，立于他身侧，微弓着身子问道：“北川会长，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我现在把这些项目交给你们去做，就是因为信任。”北川清谈起工作时语气冷硬，警告道，“我不希望再看到第二个村田了。”

“是，您尽管放心。”

“跟我讲述一下具体打算。”

“好的，我们部门是这么商定的......”

听过清晰明了的计划，北川清心里有了谱，就放手让他们去办了，而那里随着注意力的转移，也渐渐消了下去。

等下属全部离开办公室之后，他放下了腿，将《三国志》还给诸伏高明，眼中流露出难以抑制的钦佩。

“我真的服了，感觉让您倒着背您都能背得下来。”

诸伏高明笑而不语。

“愿赌服输，您想让我答应什么要求？”北川清问完，又忽然说道，“稍等，请让我先猜一猜。”

他的手指轻抚沙发的扶手，两秒钟后，很笃定地说道：“我猜，您想取消今天下午的武艺切磋。”

诸伏高明摇头，“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这是昨晚答应过你的事，我不会食言。”

“居然不是，”北川清略感讶异，思量片刻，又问，“二十章小说？”

诸伏高明再次摇头。

“也不是这个......”北川清从沙发上起身，在偌大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半天后，脚步一顿。

“您想让我现在就讲讲身上每道伤痕的由来，这也是我答应过您的。”

见诸伏高明还是摇头，他产生了些落败的感觉，眉心轻蹙，重新坐回沙发。

“我真猜不出了。”

诸伏高明的双腿换了个姿势跷起，平静地说：“给自己放至少三天的假，去做喜欢的事，而不是应该做的事。”

北川清完全愣住了，他呆呆地看着诸伏高明，过了好久，才说道：“我很意外，真的。”

随后，他的声音里染上了几分疑惑：“我能知道您为什么会提这个要求吗？”

“文武之道，一张一弛。我只是觉得你太过于繁忙了，想让你安排时间休息一下。”诸伏高明回答。

说完后，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是彻底的休息、完全的放松，让你去做喜欢的事，是做真正的、发自内心喜欢的事。”

注意到北川清似乎在考虑着什么，诸伏高明犹豫了会儿，还是问道：“阿清有喜欢做的事吗？”

北川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低下脑袋，把脸埋在了手掌心里，很郑重地点了点头。

“有。”

“那就去做吧。”

“没问题，我会安排的。”北川清双手搓了把脸，往后撩了撩额前的发丝，随即语气自然地问道，“我可以请您也一起放个假吗？”

他说话时神色毫无异样，而诸伏高明却听出了弦外之音，反问：“阿清喜欢做的事，需要我参与其中吗？”

北川清垂了垂眼皮，点了一下头。

诸伏高明瞳仁渐深，静静凝视着北川清，最终点头应允，“可以。”

“好，”北川清嘴唇微微抿起，“那就暂定在暑假期间，等我想好具体的规划，会提前告诉您。”

“嗯，”诸伏高明应了声，继而又问，“我想请问一下，如果是我输了，你打算让我做什么？”

北川清扶额摇了摇头，掀唇一笑，无奈地说出心中所想：“如果您闲来无事，可以常来我的办公室坐坐。”

“哦呀？”诸伏高明微怔，也跟着浅浅地笑了，“早知如此，我就该故意认输，我很喜欢坐在这里品茗读书，还刚好省了借口。”

“您愿意来这里？”北川清惊讶。

“当然，”诸伏高明抬了抬下颌，示意他看向窗外，“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办公室风景如此秀美，有谁不愿坐在此处？”

“那我再考您一次吧，您直接认输。”北川清幽默地说，然后又道，“我带您把指纹和虹膜录入了吧，以后就算我不在您也能直接进来。”

“行。”诸伏高明面不改色地说，起身跟北川清走到门口，将相关信息录入。

北川清邀请，他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并且也确实很欣赏这里的风景。

然而在他的内心深处，却无声无息地冒出来一缕转瞬即逝的念头。

——你不在，我来此作甚？

......

一上午的时间转瞬即逝，到了中午，二人去五楼的餐饮厅吃了份奶油培根意面，然后又回到了办公室。

下午北川清继续处理工作，将积压的文件一个接一个地处理，并约谈了一波又一波的下属。

到了晚上六点，他合上了最后一个文件，递给藤泽弘树，“这个方案不行，让负责人认真做市场调研，改好后重新给我。”

“好的。”

藤泽弘树接过文件夹。

他的眼睛在办公桌上扫了一遍，见没有其他未审阅的文件了，便问道：“会长，需要我开车送您回去吗？”

“不用，你可以下班了。”北川清说道。

等藤泽弘树坐电梯离开这一层，他将办公室的门“咔哒”一声反锁，然后徐徐移动视线，看向坐在沙发上的诸伏高明。

他对他弯了弯唇角，此时的笑容，仿佛挣脱了一层看不见的束缚，将所有的情感与心绪铺展。

“我们开始吧，高明哥。”

作者有话要说：

（1）“文武之道，一张一弛。”语出《礼记·杂记下》。

原文：“张而不弛，文武弗能也；弛而不张，文武弗为也；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也。”文武指善于治国的周文王、周武王。

译文：一直把弓弦拉得很紧而不松弛一下，这是周文王、周武王也无法办到的；相反，一直松弛而不紧张，那是周文王、周武王也不愿这样做的；只有有时紧张，有时放松，有劳有逸，宽严相济，这才是周文王、周武王治国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