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如羽箭乘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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享用过午餐,北川清继续努力码字。
他写小说时全神贯注,投入了百分之百的精力,周围的声音几乎消失了,全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在写作。
四周寂静无声,一种舒适祥和的氛围将他包裹,他好像缩小站进了自己的心里,然后在心房最深处推开了一扇门,进入了小说中的世界。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高高挂于天空的太阳也缓缓落入了地平面,将天边晕染成一片橘红色。
他实在是太专注了,自然不知道诸伏高明在客厅门口出现过几次;
也不晓得当夕阳洒落进客厅时,他仿佛被镀了一层暖光的侧脸映照在那双狭长的凤眸深处;
更不清楚在天色完全暗了下来之后,某位警官悄悄为他打开了客厅的灯。
直到夜幕降临,他才从某种近乎于疯狂的状态中剥离出来回到现实。
“呼......”
北川清呼出长长的一口气息,他习惯性地往后撩了撩垂在额前的发丝,将底稿保存留了备份。
今天总共完成了大纲中的三部分情节,共分为十八章,还差两章,但接下来的这两章又是新的情节,他得再写个细纲,细致地构思一下。
他从蒲团上起身,捶了捶因久坐而僵硬的腿,扭头看向窗外,忽然愣了。
天怎么黑了?
他连忙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晚上七点半了,光阴转瞬即逝,一眨眼一天就过去了。
这时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快步走向了卧室,站在门口问道:“诸伏警官,您是不是没吃晚餐呢?”
“啊,北川君。”
诸伏高明停下毛笔,抬头看向他,“我就不吃了,半小时之前吃了个苹果。”
北川清闻言,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我没注意时间,您想吃意面吗?我给您露一手。”
“当真不必,以后再品尝北川君的手艺吧。”诸伏高明说道,“我今天一整天都待在家中,本身也没有饥饿之感,北川君饿么?”
“我也不饿。”北川清摸了摸肚子,随后他思索了一下,问道,“我待会儿要调鸡尾酒,您来一杯?”
“哦呀?”诸伏高明将笔头搭在砚台边缘,略带兴致,“何种鸡尾酒?”
“富士山日落。”
“行,我稍后过去。”
见诸伏高明答应了,北川清就没再打扰人家练习书法。
他进入厨房洗了个苹果吃,继而从柜子里取出几瓶酒和调酒器具,放在了餐桌旁的简约吧台上。
接着他打开了冰箱,准备好冰块,然后把里面的新鲜柠檬拿了出来,清洗干净,开始压汁。
诸伏高明过来时他刚好开始调酒,将几块冰块放入雪克壶,又依次倒入清酒、琴酒、白樱桃利娇酒、橙汁、柠檬汁,盖好雪克壶,用手腕来回甩动。
Shake了几分钟,他将调制好的鸡尾酒滤入酒杯,最后又加上了一根橙皮条作为装饰,淡黄色的富士山日落(Fuji-Sunset)便呈现在杯中。
“请慢用。”
“谢谢。”
诸伏高明将酒杯送到嘴边,小酌一口。
清酒大多采用大米酿造,口感醇厚,和烈性的琴酒完美地相容在一起,独特的味道在他的味蕾上绽放。
“好喝。”他肯定地说道,但比起杯中之酒,他更感兴趣的则是北川清的技能。
他注视着北川清,问道:“北川君应该会花式调酒吧?”
北川清略微一怔,“您何以见得?”
“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北川君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诸伏高明又喝了一口酒,放下酒杯。
“做事时,要么就不做,要做就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做到最好,所以我想调酒也应是如此。”
听到这话,北川清的心中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感觉,就像他当初猜测这位警官的内心想法一样,这位警官亦在揣摩他的心理。
能被喜欢的人观察着、酌量着,这何尝不是一件喜悦之事?
“原来我留给您的印象是这样的。”北川清没承认,但也没否认,而是用行动表明了一切。
他手速极快,连着夹起四块小方冰从身后抛了出去,微一转身,四个冰块落成了一条直线垂直掉进了雪克壶,发出一声声清脆的声响。
随后他抓起琴酒的酒瓶,使用了花式调酒的基本动作,手抛瓶一周立瓶,两周撤瓶,背后抛掷酒瓶手背立,倒酒。
接着抓起了清酒的酒瓶,抛掷酒瓶外向反抓,腰部抛掷,转身拍瓶背后接,倒酒,卡酒,回瓶。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视觉上就是一种享受。
等到又一杯富士山日落被调好,诸伏高明赞许地点了点头,感叹道:“动作真漂亮,北川君‘才如羽箭乘风前’啊。”
“您这么夸我我可就骄傲了。”北川清低笑,他绕过吧台,在诸伏高明旁边的高脚凳上坐下。
“专业学过?”诸伏高明又问。
“也不能算专业,”北川清饮了一口酒,“大概半年前吧,我调查一个经常出入酒吧的人,那时候看调酒师调酒觉得有趣,回家就自己练来着。”
“原来是这样。”诸伏高明颔首。
注意到北川清喝酒喝的很快,一转眼杯中的鸡尾酒就被喝掉了大半,他想了想,思索着问道:“北川君饮酒的频率......?”
“偶尔。”北川清略显无奈地回答,“一个月能喝一次就不错了,而且还不是痛痛快快的喝。”
知道饮酒的频率不高,诸伏高明才暗中放下了心,他不可否认地说道:“毕竟工作过于繁忙,还是格斗运动员。”
“没错。”
北川清仰起脖子,将杯中的鸡尾酒一饮而尽,然后拿来一只新的杯子,往里面倒了大半杯琴酒。
他边倒边说:“但若是像今天这样一整天都在家,一般除了调鸡尾酒以外,多半就喝点烈的,尤其是写小说的时候,没灵感了就来点酒精。”
“纯饮?”
诸伏高明盯着酒杯中的无色液体。
北川清点头,“我不喜欢加冰,加冰就稀释了。”
他轻轻转动酒杯,闻香后喝了一口,喉中溢出一声舒爽而满足的声音。
“嗯......这样喝才有感觉。”
“北川君口味很独特。”诸伏高明又小饮了一口鸡尾酒,似是在琢磨着什么,“饮酒喜欢烈酒,品茶却喜欢茯砖。”
“二者不一样。”北川清摇了摇头。
“对我来讲,喝酒喝的是微醺、助兴、颅内高.潮,而品茶品的却是一个‘静’字,一般办公的时候喝,让自己的心沉下来。”
他低眸看着杯中的琴酒,忽然笑了,“我想起了小时候的事。”
“详细说说?”
诸伏高明侧眸问道。
“唉......我估计说了您都得笑话我。”北川清笑着叹了一口气,接着喝了一口琴酒,讲述起儿时的趣事。
“因为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看柯南了,那时觉得加入黑衣组织特别帅,又玩枪又做交易的,还有一袭黑风衣,阴暗又神秘。”
“我还幻想着,如果穿越了,第一件事就是对柯南说我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和他成为朋友,然后想办法加入组织。”
“进去之后呢,我的代号就叫‘清酒’,‘Sake’,和琴酒成为搭档一起完成任务,表面上是黑方,但其实我是红方打进去的卧底。”
前一秒还在谈笑风生,可“卧底”这个词刚一说出口,北川清就蓦地僵了一下,随后笑容逐渐收敛。
他好半天没再说话,喝了几口酒才低声说了一句“抱歉”,说话时他的声音一下子低了很多,还染上了明显的歉疚之意。
周围暂时安静了下来,诸伏高明胸膛微微起伏,低吟道:“花中樱花,人中武士。谚语如此言之。”
“有一句话也曾这样说道:「樱花毅然决然地凋谢,如同,壮烈牺牲的武士之死,轰轰烈烈而生,从从容容而去,干净利落,洁如白雪。」”
他半阖着眼,略略远处的眸光,柔和而遥远。
“我为景光感到骄傲。”
说完这些,他将酒杯放到一旁,一手抵着下颌,另一只手轻搭在了北川清的肩上,侧首注视着他。
“之后呢?我还想听北川君继续讲。”
这样一种拉近距离的姿态,让北川清感觉到诸伏高明是在用肢体语言宽慰他,不必为自己的言辞感到抱歉。
如此,他便接下了这份宽慰,将酒杯凑到嘴边又喝了一口,接着往下说道:
“很多柯学小说都是,主角都很牛x,无论男女都会推理、易容、飙车、变声、格斗、射击、狙.击、读心等等逆天的技能,而且这还都是基本操作。”
“穿越后呢,明里暗里都有好几个身份,大多数都要加入组织,获得一个代号,和酒厂里的成员发生一系列有趣的事情。”
“我小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我在现实世界里就是个很牛x的特工,各种技能样样精通,结果被坏人诬陷,我宁死不屈直接从高楼跳了下去,然后就穿越了。”
“在柯南那边,我和他是好兄弟,有时候坑坑他;在警视厅那边,警界的高层极其欣赏我,经常委我以重任,给我派任务。”
“而组织里,Boss对我颇有赏识,年纪轻轻就给予了代号Sake,并且令我和琴酒成为搭档。”
“之后呢?”
诸伏高明笑意盈盈地问道。
他很喜欢听北川清说话。
不光是说的内容有趣,北川清的声音磁性低沉,语气虽然冷冽,但音调却抑扬顿挫,他总想让他多说点。
“之后,产生了友情。”
北川清无奈地笑了,他的手指抚上额角,都有点不好意思再继续说下去。
“那个不相信任何人的琴酒,他唯独信我,我们是可以把后背交给对方的战友。”
“结果到最后琴酒才发现我是敌人,可那时已经晚了,组织被击溃,Boss被警方逮捕,酒厂的其余成员除琴酒以外全部落网。”
“琴酒开直升机逃走了,两个月后的晚上找到了我,我们都想杀了彼此,于是就从万丈高楼跌落,同归于尽了。”
诸伏高明略微点头,“以死为结局。”
“对,那时候才几岁,太小了,太幼稚,总是有着天马行空的幻想。”北川清自嘲地摇摇头。
随后他看了一眼诸伏高明,眉间尤为温和,“当然,那是在您出场之前。”
“那我出场之后呢?”诸伏高明来了兴致,“北川君有什么故事,还请速速道来。”
北川清没马上回答,他将杯中剩余的几口琴酒一饮而尽,又拿起酒瓶想要再倒,却被诸伏高明摁住了手。
“不把故事讲出来,不许喝。”诸伏高明故作严肃地说道,可略微上扬的尾音却暴露了他的心情。
北川清眼底噙着压不住的笑,他没再拿酒瓶,扭头看着身旁的男人,唇角一掀,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位姓诸伏的叔叔,真特么帅。”
作者有话要说:(1)诸伏高明:“那我出场之后呢?北川君有什么故事,还请速速道来。”
北川清内心os:十三年前没什么想法,就觉得这位叔叔真儒雅,我喜欢这位叔叔。现在......现在我想亲您您知不知道。
(2)“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出自:《诗经·国风·卫风》。
《论语》中引申意为:君子的自我修养就像加工骨器,切了还要磋;就像加工玉器,琢了还得磨。
(3)“才如羽箭乘风前”,出自:张元秩《西湖放歌行》。
原文:“贾生磊落美少年,才如羽箭乘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