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放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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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江崎雪鹤买了四份便当回来，在下一批委托人到来之前，事务所迎来了一个短暂的休息。

但这个休息不包括北川清。

他享用过午餐，就将电脑和教材摆在了茶几上，一刻不停地开始了学习，一边浏览上传到群里的PPT课件，一边翻书自学，整理笔记，做些相关习题。

他今天请假了，落下的课程就得自己抽时间补回来，要是遇到问题，第二天再去办公室找各学院的教授询问。

即便他的自学能力很强，思维也敏捷，但对于新的知识还是有琢磨不明白的地方。

就比如现在。

自学完一节课的内容，北川清拿着教材靠在沙发上，微皱着眉头，在脑中一遍又一遍地思考这道论述题的正确答案为什么包括这一项法律。

几分钟的思索过后，无果，他放下教材，一转头，看到了坐在窗边的诸伏高明。

今天的阳光并不刺眼，一缕缕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照进来，温柔地洒在这位警官俊逸儒雅的侧脸上。

他今天穿的不是藏蓝色的西装，而是换上了昨天新买的灰色西装，内搭白衬衫，脖子上板正地系着一条深蓝色的领带。

两腿自然地交叠在一起，他靠在椅背上，左手手背抵着侧脸，右手拿着事务所的委托记录。

神情专注，他仿佛是被其中的内容所吸引。

宁静、祥和。

就像是一幅画。

似是察觉到了朝他这边投去的视线，诸伏高明抬起眼帘，看了过来，问道：“怎么了？”

“哥，我能否向您请教一下这道题？”北川清拿着教材从沙发上起身，走到诸伏高明的身旁，把教材递给了他。

他俯下身来，问道：“这道论述题，为什么要把这条刑法加进去，我没太弄明白。”

“这是大学的教材啊......”诸伏高明看着上面的题目，唇角微微向上翘了一下，“你未免太瞧得起我了。”

“您何必谦虚？您那时可是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的。”北川清说道。

大多数人毕业出了校门之后，就把所有学过的东西全都还给了老师，但他觉得，诸伏高明不会。

这位警官学过的东西，他应该会记一辈子。

“此题考查的是盗窃和抢劫罪。”

果不其然，诸伏高明浏览过一遍题目就精确地找准了考点，手指在某处题干下方划动了一下。

“你答得很好，但这个前提条件需要注意，对方以暴行或者胁迫的方法抢劫他人财物的，这属于......？”他引导性地问道。

“抢劫罪，”北川清回答，“处五年以上惩役。”

“然也，关乎抢劫，还有一种是......？”诸伏高明接着往下引导。

“以前款方法，取得或者使他人取得财产上不法利益的，按前款规定处罚。”北川清继续回答。

“很好，那么题干里是否存在侵夺不动产的行为？”诸伏高明在题干的某处又指了指。

北川清认真判断了一下，点头道：“存在。第二百三十五条之二，侵夺他人不动产的，处十年以下惩役......”

不远处，坐在沙发上休息的江崎雪鹤和古城空都愣住了，二人微张着嘴，像被石化了似的一动不动地看着此时的北川清。

他们从没见到过这个姿态的会长。

在他们的印象里，北川清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冷若冰霜的，黑色的西装将他的后背衬得尤为笔直挺拔，办公时不苟言笑，总是一副君临天下之貌。

可此刻......他却弯着腰，俯着身，一副求学模样，恭恭敬敬地站在他兄长的旁边请教问题！

他们的会长，竟然还会有这种反差！？

北川会长何许人也啊！能让他放下身份去尊敬的人，那肯定超级厉害吧！！

“......所以要把那条法律也加进去，以上就是我的答题思路，我讲明白了吗？”诸伏高明问道。

“您讲明白了，我也听懂了。”北川清接过教材，对着诸伏高明鞠了一躬，“受益匪浅，谢谢哥。”

“不客气。”

诸伏高明说道，他目送北川清重新回到沙发学习，之后便收回了视线，继续浏览委托记录。

他的心很平静。

可他并不知道，北川清的心情却如波涛汹涌的大海，海浪湍急，在胸膛里奔涌着，卷起一层层数十丈高的浪花。

北川清几乎要晕过去了。

刚才他用力咬住舌尖，钻心的疼痛一阵接一阵地刺激他的神经，才能让他勉强集中注意力听诸伏高明讲出来的内容。

因为当他站在诸伏高明身侧的那一刻，他的视线，就不受控制地移到了这位警官的手上。

诸伏警官的手指，冷白修长，且节骨分明，每一片指甲都修剪得干干净净。

每次在题干下方轻轻划动的时候，好像划动的不是书页，而是透过衣服，直接划在了他的胸膛上。

那根修长的手指，渐渐探进他的心房，似有若无地触碰着他的心弦，撩动着、拨弄着......

他整个人都要被折磨疯了。

可这种折磨，偏偏是他绝对不能说出来公之于众的，就只能一个人默默地忍受。

感觉到自己血管里的血液似乎都在沸腾，北川清把玻璃杯里的水喝完，然后对江崎雪鹤说道：“给我倒杯冰水。”

“好的。”

江崎雪鹤接过玻璃杯，往杯中倒了些纯净水，又用夹子从制冰机里夹出几个冰块放了进去。

北川清将玻璃杯送到嘴边，猛灌了几口。

冰凉的液体顺着咽喉一路而下，寒意侵袭，终于压下那股几乎要从胸腔内喷涌而出的火热欲.望。

大半杯冰水下肚，寒凉仿佛浸透了五脏六腑，他的心态才终于平和了一些。

他用大拇指缓慢地拭去唇边的水痕，继续埋头学起习来。

......

下午，北川清又接待了两批委托人。

一点半来的是山下集团的会长山下隆平和他的助理，二人离开后，四点来的是杉木机械的总经理渡边枳实。

与他们详谈过了要调查的具体事项，他打算明天上完课之后就开始着手调查。

并且他和山下隆平确定好，明晚趁夫人不在，他会去他们郊区的豪华别墅，往里面安装几个针孔摄像头和窃听器。

虽然这种特殊的设备不能在公共场所使用，但受委托人之托，在他们的家里安装就不算违法，搜集到的证据是具有法律效益的，可以用在法庭上。

晚上七点半。

轮到诸伏高明来主场了。

北川清忙碌了一天总算放松了下来，他坐在了诸伏高明白天坐的位置——事务所靠窗边的办公桌旁，开始用电脑码字写小说。

刚开始的一切都很顺利。

可谈起具体的委托时，委托人濑户淳二却冷不丁地问了一句：“贵昭先生，您拿什么证明自己的能力比令弟强？”

听到这话，北川清的眼底霎时凝结起了一层寒霜，没等诸伏高明回答，他就说道：“由我亲自认证。”

他黑眸危险地眯起，继续道：“濑户社长若是对鄙人的兄长有疑义，还请您另请高人吧。古城，送客。”

直截了当，不多说一句废话。

古城空得到了指令，眸色压了下来，立即走到濑户淳二的旁边，“这位先生，请吧。”

“啊哈哈，哎哟，瞧您说的......”濑户淳二的神色顿时慌乱了，立马换上了笑脸。

他一边用手绢擦冷汗，一边对北川清和诸伏高明赔笑道：“我就随口问问，真没别的意思，哎哟，我肯定信任您兄弟的能力啊。”

他看向面色不善还有着一身刺青的古城空，双腿直打颤，“这位保镖先生，您......您请回吧，我真就随便一说。”

古城空看向北川清，见北川清没再指示，便警告地瞪了一眼濑户淳二，然后回到诸伏高明的身后站着。

见濑户淳二换上了笑脸，拿出委托费想要好好谈事儿，北川清才收回了视线。

濑户淳二昨晚在预约时，就已经被江崎雪鹤清楚地告知，并且他在电话里也明确地预约了“贵昭先生”。

而现在来到事务所了，反而开始质疑“贵昭先生”的能力，纯粹是故意找茬。

对于这种人，他见多了，也从来不惯着。有多少客户挤破脑袋都挤不进来，又不差他一个。

愿意信任他，他就竭尽所能地服务；不信，就赶紧滚蛋，别耽误彼此的时间。

更何况这次被质疑能力的还是诸伏高明，濑户淳二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质疑诸伏警官的能力？

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很顺利了——

濑户淳二与诸伏高明商量好了要调查的具体事项，并支付了60%的委托费，诸伏高明打算从明天开始正式调查。

听着诸伏高明专业的谈话，北川清心里松松软软的，暗想不愧是诸伏警官，本事大了去了，真是做什么像什么。

这当起侦探来，一点也不含糊。

与委托人沟通时，收放自如，从容自若，举手投足之间还带着符合身份的、恰到好处的一丝高贵与傲气。

无论是沟通的话术技巧，还是展现出的侦探的必备素养，用俩字来概括，那就是——专业。

和他动漫中的刑警身份一比较，还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北川清甚至都在幻想，假如动漫中的诸伏高明没当刑警，而是当了侦探，那还有主角什么事儿吗？干脆把《名侦探柯南》改名为《名侦探孔明》得了。

等濑户淳二离开之后，事务所就结束了今天的营业。

江崎雪鹤将委托人用过的玻璃杯刷干净，和古城空一起对二人道别，然后便离开了事务所。

等他们都走了，北川清和诸伏高明也回到了楼下的2501室，褪去西装，换上休闲的睡衣，各自做起自己的事。

......

寂静无人的小巷里，古城空弹出一支烟叼在嘴里，用打火机“叭”的一声点燃，深深吸了一口。

一阵白雾从他的嘴里以及鼻腔中呼出，周围顿时被青烟笼罩了起来，萦萦绕绕，盘旋不散。

“叮咚！”

怀中的手机响动了一下，他摸出手机，点开短信。

是北川清发来的。

【以后我不在，遇到这种质疑我兄长能力的人，直接送客。】

古城空停下脚步，一手夹着烟，一手打字回复。

【是。】

沉默了一会儿，他动了两下手指，又打了几个字。

【您身上的伤，...】

可打到一半，他的手指忽然顿住了，向内蜷了蜷，用力握了握手机。

半晌过去，他把打出来的文字删除，重新打了些字。

【会长，对不起，...】

这句话没打完，他垂了垂眼皮，也给删了。

看着聊天界面里自己回复的一个“是”，他吸了一口烟，按灭手机揣入怀里，朝着小巷的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