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你说,图尔塔已经进京城了?”
翠玉将花束放好就退了出去,那鲁连忙从房梁上跳下来松了口气。
“正是,不过三千多人一股脑进来太多了,皇帝也会起疑心,图尔塔将军就带了十几个心腹,乔装成商队混了进来。”
尚卿沉默了一会,将手里的牡丹放到桌子上,捻了捻鬓角的碎发,道:“先不要动,等岳秋水他们先动手。”
“那我们是?”那鲁眼前一亮,明白了尚卿的意思。
“坐收渔翁之利。”
“明白。”
虽然那日和岳秋水说好合作,但是岳秋水并没有告诉他全部计划,只是要他拖住慕封,宫宴时不要让他接近慕云徵。
既然如此,尚卿也没必要太出力,且按兵不动,看看岳秋水到底什么打算。
总归,听了岳秋水的话后,就算他不恨慕云徵了,也不能让慕云徵顺顺当当的活着。
这几日慕封见不到尚卿,却每日都遣青竹折新鲜的花送去桂兰院,尚卿每每回来都会瞧见各种各样的花摆在房间里。
每天都不重样的。
他心有愧疚,这天刚好得空,犹豫了一下午,便鬼使神差的拿了枝牡丹出去散步。
结果走着走着,便走到了书房。
慕封常日埋首书房,这时里面正灯火通明,隐隐约约投了两个人影在窗户上,其中慕封坐在书案前翻着书,另一人弯着腰似乎在倒茶。
一开始尚卿本以为只是个侍从,便没有在意,然而他刚想抬步时却瞧见那人侧过身,露出了玲珑有致的身形。
他当即一愣,脚便黏在了地板上挪不动了。
“王爷,您怎么也不看奴家一眼,奴家废了一下午才做好的点心,您也不吃一口,当真叫奴家伤心。”
女子的声音从书房里隐约传了出来,婉转娇媚,一听便能知晓这人定是个漂亮的美人。
若是平日他还能调侃两句,只是如今尚卿却升不起欣赏的意思,他心一沉,忍不住便贴在窗户上鬼鬼祟祟的听着屋内的动静。
“出去。”慕封的声音如同往日一样平平淡淡,听不出情绪。
“奴家不要嘛,王爷,您就吃一口嘛,要不,要不王爷你要不要听曲儿,奴家别的不拿手,弹琴却十分不错,陛下听了都夸奴家呢。”
“不听,出去。”
“王爷......”女子一直缠着慕封。
尚卿紧皱起眉头,听不下去了,他心想:“怨不得这几日见不到他也不来找他,原来是被美娇娘缠住了。”
他心里没由来的腾起一股子怒意,转身欲走时却发现手中的牡丹已经被他捏断了花茎,变得破烂不堪,犹如被狂风暴雨席卷了一番。
瞧见这花,尚卿怒意更胜了,他一把将花扔在脚下,抬步踩过花束向来时的路走去,边走边骂道。
“狗屁的鲜花配美人,我看是忙着打发我,好和其他美人相配去。”
那鲁在暗处看着地上那被摧残的不成样子的牡丹,唏嘘的摇了摇头:“真搞不懂你们这些所谓的爱情。”
来的时候还鲜艳的不行,结果人都没见到就变成了这幅模样。
“去和你主子解释解释。”十一从廊道房顶跳了下来,看见那花,脚步顿了一下,抬眸看向那鲁。
“解释?解释什么?”那鲁气定神闲的掏了掏耳朵,装作没听见的模样。
“当然是告诉王妃他误会王爷了,没看见王爷其实一直心里都有王妃的吗?他可从没让屋里那女人碰过一下。”十一担忧的看了眼书房,有些为自家王爷的终身大事发愁。
“那又怎么样?”那鲁无所谓的摊了摊手,丝毫没有想解释什么的意思,转身便要跟着尚卿离开。
“你!”十一被哽了一下,气呼呼的抬手便要修理一下那鲁。
那鲁眉峰一挑,回手拦住十一的拳头,眯着眸子瞧着他气呼呼的模样,突然觉得内心十分欢悦。
十一瞧见他还挺开心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手上愈发伶俐,两人举手投足间就在狭窄的廊道上过了四五招,直到十一一时没收住力度,一脚踢断了一旁的栏杆,发出一声巨响。
二人动作蓦的一顿,下意识偏头看向书房,里面果然瞬间安静了下来,片刻后,轮椅的车轮碾过地面的声音响起。
两人对视一眼,暗道不好。
那鲁趁十一不注意甩开了十一的手,扭头便溜了个没影,十一犹豫了一下也连忙追了上去。
等慕封挪着轮椅出来的时候,便瞧见了地上零落的牡丹和一旁风中凌乱的栏杆。
他弯腰捡起一片完好的花瓣,瞧了两眼,便认出这是他今天送去桂兰院的一朵牡丹。
这花还是他亲手剪下来的。
怎么现在会在这?
小老板来过了?
“王爷,发生什么事了?”一个女人从书房里探出头来,怯怯的上前欲推慕封的轮椅。
慕封抬手将她手拍开,头也没回的道:“没什么,你回去吧。”
“可是......”
“回去!”慕封加重了语气。
女人吓了一跳,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瞧见慕封浑身散发着不妙的气氛,便闭上了嘴,老老实实的离开了。
慕封捻着手中的花瓣,幽幽的叹了声气。
看来小老板又生气了。
这口气还没叹完,他又看向一旁断掉的栏杆,又叹了口气。
都气得把栏杆都掰断了。
慕云徵的眼线遍布淮阳王府,不过半个时辰,李老太监便收到了消息,悄悄的推开了御书房的大门。
他看了眼书案前眉头紧锁的慕云徵。
一丝丝微风伴着淡淡的花香飘进御书房,慕云徵执笔的手一顿,下一秒便在手下的奏折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叉。
合上奏折放到一旁,他放下手中笔,抬手揉了揉眉心,问道:“怎么了?”
李太监回身关上房门,挪着小碎步走到慕云徵身边,小声道:“王爷那儿又失败了。”
“哦?第几个了?这个也不满意?”慕云徵挑了挑眉,睁开眼睛看向放在书案边的油灯。
“看来王爷这次是真的......”
“不行,他不能走。”慕云徵打断李太监的话,声音里带了些许的戾气,这几日朝堂事多如牛毛,处理了路吹雪和刘太文后,整个朝堂便如同大洗了一番一样,翻出来的盘根错节复杂的让人头疼。
他每每面对繁重的政务时,多少次会想起曾经慕封执政时的场景,便忍不住陷入沉思。
当初父皇驾崩,家国未定时,慕封是如何挨过那么多的琐事和压力的?
事到如今这皇位在他手中,这压力也是他必须承担的,他不能做的比慕封差。
这应该也是慕封所希望的,是父皇希望的,是天下万万百姓希望的,也是他的敌人最不希望看到的。
这是支持他坚持下去的动力。
慕封也是。
若是慕封当真为了那西宁王子放下一切远走高飞,介时他又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