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
慕云徵顿了一下,看向手中的碎纸片,突然回味过来。
他在京城有什么故人?
仇人还差不多。
轻轻放下纸片,塞进那本书里,慕云徵抬手理了理散乱的衣襟,便背着手走了出去。
老太监的神色一直不对劲,惴惴不安,一路上为难的欲言又止。
直到御书房,他才抬手拦住了他,颇为担忧的道:“皇上,来的人怕是......”
慕云徵哪里还猜不到来人是谁?
这李老太监在宫中许久,自慕封不掌权起,就被他放在了身边伺候。
经历过他和慕郢洵斗得最狠的那段日子,自然也是认识慕郢洵的。
“朕知道。”慕云徵笑了笑,将老太监推到一旁,稳如老狗的抬步走进御书房。
老太监亦步亦趋的跟在慕云徵身后,生怕里面那个一不小心就把自家皇帝给咔擦了。
然而慕郢洵这次还真没想做什么。
他端端正正的坐在御书房里品着茶,听到脚步声,便回头望了过来,瞧见慕云徵温和的笑了笑:“二哥许久未见了。”
阳光照在他脸上,活像是哪里来的不谙世事的邻家弟弟。
慕云徵也淡淡的点了点头,坐在一旁倒了杯茶。
“怎么想起来回来见朕?“
“阔别许久,臣弟颇为想念二哥,思之如狂。”
慕云徵:“……”
思刀我之如狂还差不多。
二人闲谈了许多,茶杯空了又满,老太监一开始还满脸冷汗的担忧,到后来瞧着二人竟然如同寻常人家的兄弟重逢一样闲聊,心里非但没有平静下来,反而鼓点都有节奏起来。
慕云徵不相信慕郢洵就是单纯来和他叙旧的,前不久他二人还电闪雷鸣的算计着彼此,这时候慕郢洵突然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他面前,本就反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
慕云徵太了解慕郢洵的野心了,他绝对没这么容易放下二人的争斗。
“二哥,你瞧我,逃了几年也逃累了。不如我们二人就别算计那些陈年往事了,做一对兄友弟恭的好兄弟如何?”
慕云徵未答话,捏着茶杯摩挲着,目光不明。
慕郢洵瞧了他一眼,将茶水一饮而尽,颇为感慨的继续说道:“这么多年了,臣弟也想明白了,想要的那么多,也不是一件好事,颠沛流离的生活过得多了,臣弟现在就想安安分分的有个平淡的生活就够了。”
慕郢洵这话说的掏心掏肺的真诚,慕云徵心里却愈发的寒气滋生,他沉默了许久,将二人方才的和洽气氛败的一干二净。
慕郢洵也不着急,就安静的等着他表态,其实心里也是打起了鼓。
他自投罗网这招走的本就是险棋,干说谁都能说,生怕慕云徵不信他,他还留了个筹码给自己。
不知慕云徵沉默了多久,慕郢洵才放下了已经凉透的茶水,从怀里摸了个信封出来,平放在茶案上,推给了慕云徵。
慕云徵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就落在那信封上。
“臣弟自知三言两语的太过单薄,不如陛下看看这个如何?”
慕云徵闻言,放下来茶杯,抬手将欲上前帮他开信封的李太监拦住。
他抬眸看了眼慕郢洵,另一只手拿起信封,气定神闲的便拆了起来。
“皇上,小心啊......”老太监愈发胆战心惊。
慕郢洵悄悄看了眼老太监,瞳孔中一闪而过的笑意,随即便没在意的看着慕云徵。
那信封里没有什么毒药,也没什么暗器,就是一张单薄的宣纸,上面写了几个官名和人名。
慕云徵有些好笑,捏着那张所谓的党羽名单,一时竟然想起了慕封。
二人这一招多么相像,明面上交代了自己的党羽,让他相信,其实暗地里是拿他做刀,去杀那些他们不好杀的人。
慕郢洵瞧着慕云徵唇角的笑意,有些拿不准主意,只能勉强的勾了勾嘴角跟我陪笑。
就在他心里鼓声大如雷时,慕云徵突然朗声大笑:“洵儿说笑了,你我本是一母同胞,哪里来的隔夜仇?”
慕云徵爽快的将那张名单又塞进了信封里推给了慕郢洵,他起身拍着慕郢洵的肩膀,笑道:“你我兄弟二人多年未见了,改日咱们吃个家宴,顺便把皇叔也叫来看看,你也许久未见皇叔了吧?”
慕郢洵从来都不知道慕云徵在想什么,他捏着手里的信封,自知目的达到,便也放下心来露出一抹半真不假的微笑。
只不过听见后半句的皇叔二字,他没由来的心里一颤,竟有些心虚起来。
“皇叔就不必了吧,他老人家辛苦,就不用折腾他了。”
“呦,你这句老人家要是落到皇叔耳中,不得狠狠骂你一顿才中?”慕云徵是真的想笑。
慕郢洵还想说什么,只是慕云徵大概在兴头上,才不管他乐不乐意,直接便吩咐了下人去告诉了慕封。
慕郢洵只好皮笑肉不笑的跟着慕云徵向殿外走去。
“先前洵儿住的重阳殿一直空着,下人一直在打扫,就等着你回来住呢。”
两兄弟揽着肩膀亲昵的走在宫中,过路的宫女侍卫都颇为诧异的看了慕郢洵两眼,有认出来的当即就脸色不好,暗地里不知去通知谁了。
安顿好慕郢洵,慕云徵扭过头立马变了个脸色,抬手招来暗卫:“看好他,有什么动静立刻告诉朕。”
“是。”
快步回到自己的寝宫,慕云徵不由的看向那一地的纸片,他蹲下身,一个一个的将碎纸捡起,连着他塞进书里那张,一把都扔进了正在燃烧的火盆里。
火舌卷起轻薄的纸片,飞舞在空中,隐约瞧出三张碎纸合在了一起,露出三个字来。
慕郢洵。
做完一切,慕云徵一股脑的将自己塞进了柔软的被子里,舒舒服服的叹了口气。
家宴吃完,慕郢洵与慕封草草的见了一面,拘谨的碰了碰杯,便被慕云徵搅合的没说上两句话就散场了。
慕封也知晓了慕云徵的意思,不过是来叫他看一眼,告诉他慕郢洵出现了而已。
事后他本以为慕云徵会过来找他出主意,谁知道却一点动静没有。
时间恍然便过去了,慕郢洵回宫的消息不胫而走,短时间便人尽皆知。
慕云徵大发慈悲的不计前嫌,却也没说什么给他爵位,只是将他留在了宫中。
春日四月十三,是刘太文问斩的日子。
残害皇上,意图谋反,哪个罪名都值得砍上这一刀了。
昔日刘丞相的弟子一众以大理寺卿焦平为首,早朝后就跪在了乾清殿门口,直到正午问斩,这群人才长叹一声散了。
“刘太文三朝元老,弟子多的能撼动朝政。”慕云徵时不时便来淮阳王府喝茶,近两个月来的更勤快。
朝九晚五的比上班打卡还准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