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桌子底下听到这些,夏清欢思绪万千,心中极其复杂。
谁能想到,不过是来捡一颗猫眼石,钻的桌底恰好是傅修谨盛晏他们的,还正正好听到他们的谈话,知道这些人想保密的事。
此时她要是跳出来,别人看到她会怎么想?
现实果然比更匪夷所思,好歹还讲逻辑,现实根本不讲,意外层出不穷。
她怎么这么寸?
要是她现在跳出来,装暂时性失聪,不知能否混过去…
才想到这里,外面就传来某几个人熟悉的声音。
他们也进包厢了。
得,还装什么聋,她总不能突然失聪又失明吧,那也太假了。
意识到这一点,夏清欢欲哭无泪,手上却麻利地把手机调成静音,防止暴露。
众人陆续入座,她眼前多了一条条腿。
还好桌子够大,即便众人的腿都摆在桌下,她仍然不至于碰到其他人。
“盛晏,匡浪,”傅修谨的声音响起,“傅妍进去有两天了,该受的惩罚受过了,她也知道先前那件事做得不对,是不是够了?”
“我们三家关系向来不错,为了这点小事闹得太过难看,难免让外面的人看笑话,还是适可而止的好。”
在傅修谨看来,这件事,明面上看是夏清欢在主导,实际上背后还是资本的博弈。
能让他忌惮的只有盛宴和匡浪,而不是夏清欢。
匡浪吊儿郎当地笑笑“特意提到我做什么?傅妍要害的是你前妻夏清欢,被波及无辜的是盛晏,与我有何关系?”
傅修谨蹙眉,敲敲桌子,眼看对方顾左右而言他,不得不把事情挑明。
“她现在和你在一起,没有你的撑腰,她哪有那么大的能量把傅妍送进去?”
匡浪收起笑容,正色道“别瞎说,早掰了,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反正和我没关系。”
傅修谨又转向盛晏。
盛晏露出同款表情,抽出一支烟,笑得混不吝“别看我,我也不知道。”
被两人打太极般地推来推去,饶是傅修谨做足准备,额角青筋也不由跳动。
“匡浪说的没错,云开景区的意外你是当事人,若是伤者已私下调解成功,谁还能抓着这件事不放?”
盛晏点燃烟,吸了一口,缓缓吐出。
“找我调解?”
傅修谨倒出一杯酒,举在身前“先前的事是傅妍不对,我在这里罚酒代她道歉,等她出来后会亲自上门致歉。”
“冤家宜家不宜结,看在傅家的面子上,还请你撤销立案。”
“你随意,我先干为敬。”
说完他一饮而尽。
在众人眼中,盛晏只是个家中不受重视的浪荡子,毫无实权,傅修谨年纪轻轻就已掌握傅氏。
两人地位悬殊,傅修谨愿意放下姿态敬酒,盛晏肯定要给他面子,过往的事该既往不咎。
结果几乎没有悬念。
然而傅修谨空杯子端了很久,盛晏迟迟没有动作,不紧不慢地吞云吐雾。
烟雾缭绕,在傅修谨身前形成一团白雾。
直到一根烟燃尽,他才将烟头按在烟灰缸内熄灭。
“你这么说…让我很难办。”
饶是傅修谨做好被为难的准备,也没想到盛晏这么不给面子。
他禁不住沉声道“不过是早点放傅妍出来,哪里难办?”
“难道你们盛家想与傅家交恶?”
“不想交恶,想交好,哪知傅总不给面子呢,呵呵…”门再度被推开,盛琳来到众人中间,笑盈盈看着傅修谨。
“傅总,您说对吗?”
傅修谨的脸色发黑“盛琳,你也来了?”
他只通知了盛晏和匡浪,还有少数几个家世相仿的豪门子弟,以便作为见证。
这段饭本来就没几个人,这些人里没有盛琳交好的人,听说盛晏和盛琳关系也不好,谁会把她叫来?
面对没有实权的盛晏,他能以权势压人。
可在同样身为继承人,甚至盛琳要继承的盛家,还比傅家隐隐高出一线的情况下,身份的优势荡然无存。
他很多年没有体会这种低人一线的感觉。
盛琳是个聪明人,一看傅修谨的脸色,就大致猜出他心中所想。
她故作玩笑道“傅总为什么这么意外?”
“盛晏能来,同为盛家人的我难道来不得?傅总可不能厚此薄彼。”
傅修谨不给面子,向周围几个人使眼色。
“抱歉,我去个洗手间。”
他一走,桌上余下的几个人也陆续找借口离开,不一会儿,整个包厢只剩下盛晏、盛琳和匡浪三人。
还有…桌底下从头听到尾的夏清欢。
夏清欢猫在桌底下,大气都不敢出
,生怕呼吸声太大,被人发现桌下有人。
此时她愈发后悔。
如果刚来人时她就出来,没等到盛晏他们到来,或者在他们没谈话前出来,情况肯定比现在好。
可惜没有如果。
先前的时机都错过了,她要是赶在这时候出去,那才是社死。
嗯…各种死。
她无声叹气,破罐子破摔地坐在地板上,感慨不愧是高档餐厅,就连桌底下都纤尘不染。
外面再次传来声音。
“盛晏,你这次来喝傅修谨的和解酒都不告诉我,是学会先斩后奏,不把我当亲人了?”
盛琳这句话,听起来像玩笑话,但她姿态压迫,隐含怒意。
不像一个妹妹会对哥哥说的话。
夏清欢暗自嘀咕,还没回过味儿,就听盛晏痞笑道
“怎么会?你是我的亲妹妹,我们是一家人。”
这句话不论语气还是语境,听起来都没问题。
可不知是否是夏清欢的错觉,她总觉得盛晏说这句话时,带了两分的笑里藏刀,暗含刀光剑影。
咣当!
突如其来的声音,震得夏清欢一个激灵。
她想的刀光剑影是个形容词,什么时候成动词了?
不对。
她目光前移,落在某把掉落桌底的叉子上,就滚落在她身前不远处。
只要有人拿叉子,掀开拖地的桌布就能看到她。
夏清欢屏住呼吸,小碎步靠近,拿起叉子往外推。
就在即将推出桌布外时,她眼前一亮,桌布被人掀开,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映入眼帘,恰好握住她的手。
抬头看去,盛晏的脸近在咫尺。
许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她,盛晏瞳孔紧缩,眸中满是愕然。
夏清欢冲他挥挥手,无声地讨好微笑,眼神透出祈求。
砰!
上面盛琳猛地一拍桌子“盛晏,我在跟你说话,别捡东西了行吗?一股小家子气改不过来。”
盛晏扬了扬眉,忽然笑了。
他伸出指尖,在夏清欢脸上狠狠捏了一下,这才退回去坐起来,声音懒洋洋的。
“对,不像你,从小养在盛家。”
面对这样的盛晏,盛琳莫名不敢与之对视。
她将之归结为,不愿与这种垃圾计较,掉身价。
移开目光,她转移话题“在傅修谨同意联姻前,不许撤诉,听到了吗?”
一个二婚,连孩子都有了的男人,竟然拒绝她。
她咽不下这口气。
“恐怕很难,”盛晏状似不经意提起,“林朵儿是傅修谨初恋,在他心中是白月光一样的存在,当初结婚三年都没能忘,如今才在一起,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怎么可能同意?”
匡浪想得少,不过对这个问题也非常认同。
“对啊,问题的关键不在傅修谨,只要有林朵儿,他就不可能同意。”
盛琳脸色沉下来,目光闪动,不知在想什么。
包厢内一时陷入沉寂。
不一会儿傅修谨等人陆续回来,饭桌上才重新热闹起来。
夏清欢此时却骂骂咧咧。
因为盛晏的手放在桌下,像逗小狗似的,伸出食指勾了勾,让她过去。
夏清欢有心不理对方,又担心对方会在众目睽睽下把她揪出来。
她心不甘情不愿地挪过去,拉了拉盛晏的手,示意她到地方了。
盛晏像变魔术似的,多出另一只手,往她嘴里塞了一只鸡腿,拍拍她的头,示意她快吃。
夏清欢被雷得外焦里嫩,连连后退。
这个狗男人,把爪子拿开啊!手上一定还有油!
她咬着鸡腿,泄愤地吃了两口,欲哭无泪。
吃饱才藏的桌底,她鸡腿也吃不下。
拽拽盛晏的衣摆,夏清欢把鸡腿重新塞回对方手里,还顺手用他的衣摆擦干手上的油,她才解了一口气。
经过这一番,夏清欢脑子里很乱,顾不上听饭桌上有哪些你来我往,抱腿坐在桌下,给温行知发信息。
出了点意外,账我结过了,你先走吧,下次有机会再聚
温行知很快回来消息。
什么意外,棘手吗,需要帮忙吗?
夏清欢拒绝了。
温行知也不多问,离开前又发来一条
我之前也去结账了,没想到慢你一步,下一次一定要让我请
发完他又回想起,先前在楼下,打算结账时碰到那个叫盛晏的。
在得知他是和夏清欢来吃饭时,对方全程黑着脸,也不知二人是否有仇。
本想提醒夏清欢一下,复而一想,餐厅那么大,哪可能正好碰到?
他回望身后包厢,大步离开。